小本經營，腳邊故事。

再看白文啊。

【四】

奶奶的病情似乎越來越不樂觀了。

我一邊餵著奶奶吃飯，感覺到她望向我的眼神越來越陌生。

「奶奶，還要吃嗎？」我用調羹舀起一勺飯問她，盡量不要笑得太過牽強。

奶奶卻仍然用一種像是在看陌生人的眼神打量了我一眼然後推開碗別過臉看著窗外。

「好……那不吃了哦。」我收回停在半空中的碗哄著她。

奶奶大概又以為我是被請來照顧她的看護吧，上次也是這樣。

老人就像小孩一樣，要用愛與關懷哄的。

幫睡下的奶奶蓋上棉被，我坐在病床旁想著事情。好多回憶像是旋轉木馬一樣在我腦中旋轉，小時候奶奶總愛帶我去公園野餐，當我從遊樂設施那裡玩得滿身大汗跑過去找她時，她總是會用她那條繡了她名字縮寫的手帕幫我擦汗。

明明是如此深刻的回憶，奶奶怎麼不記得了呢……

我不知道奶奶的窗外有什麼，但我想奶奶也有她想守護的東西吧。我收回被陽光刺得發疼的眼睛，盯著還剩下半碗飯的碗，突然痛苦地流下了眼淚。

「秀英姐姐。」

身後傳來徐珠賢的聲音。

我趁自己還背對著她的時候趕緊用手背把眼淚抹掉，還假裝打了個哈欠。

「小賢妳來啦！」

一回頭就看見一臉擔心還穿著白袍的徐珠賢，她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門沒關好，所以我就直接進來了……」

「嗯……難怪我沒察覺妳進來了。」我繼續故作沒事地說著，然後開始收拾起飯碗，「奶奶剛吃完飯。」

「姐姐，我們等等出去聊聊好嗎？」徐珠賢拉住我的手臂語氣帶著一絲懇求的說道。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我點了點頭。

「秀英姐姐，妳還好嗎？」坐在醫院樓下附設的咖啡廳，徐珠賢打破沉默問道。

我已經沉默了五分鐘之久了吧。

雙手握住杯緣，我死死地盯著咖裡上的拉花，眼睛連眨都沒眨，然後我聳了聳肩，接著感覺到徐珠賢向前挪了挪身子。

她伸出手覆上我的手，我也抬頭看了她一眼，她清澈的像是湖水般的眼神可以洞悉一切。

「妳如果想哭，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但為什麼要偷偷哭？」

這孩子到底是站在門後觀察了我多久啊？

「我才沒有想哭……」我嘴硬地說著，但事實上卻是哽咽著的，「我只是……只是想奶奶了……想念我們的從前。」

我忘了這場談話是怎麼結束的，只記得我開始一邊哭一邊胡言亂語，最後徐珠賢坐到我身旁抱住我，還拍拍我的頭安慰著我。

「好點了嗎？」徐珠賢終於放開我，眼神比較沒剛才那麼憂慮了。

「嗯哼。」我倔強地別過眼強迫自己看著桌上的糖罐，然後才輕聲地說：「謝謝，謝謝妳老是聽我說些有的沒的。」

「應該的。」徐珠賢唇角依然是那優雅的笑容，「妳餓了嗎？不是說要請我吃好吃的嗎？我今天不用值班了。」

「呀，妳這孩子還真會記仇！」破涕為笑後我伸出我的手把她頭髮揉亂。

我們還在讀高中的時候，權侑利跟我說，她覺得小賢喜歡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後知後覺的我過了好久好久才明白徐珠賢當時臉上閃過的微紅是代表什麼。

「對了，姐姐怎麼會忽然問起順圭小姐呢？」吃飯的時候，小賢忽然提起李順圭。

啊，我本來還想裝傻的繼續吃飯的。不過這頓飯本來就是因為李順圭才誕生的嘛。

「就……好奇吧。」我搗弄著盤裡的墨魚麵，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她病房和佑根同一層，所以我每次去看佑根他們那群孩子就會看到她啊，所以就想知道她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妳說是躁鬱症……她該是有多大的壓力才會得啊？」

「每個人能承受的壓力程度不同嘛。」小賢一臉無奈的遞給我一張面紙，「妳嘴角沾到墨魚汁了啦。」

「啊？」

就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徐珠賢就已經抬手越過桌子幫我擦嘴巴了。

「謝啦小賢。」我有些尷尬地說著，然後將視線轉到小賢面前的盤子，毫不客氣地就把我的叉子伸過去捲了一大口她的麵，「妳的好吃嗎？我吃一口……」

之後小賢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同，我說不上來。

送她到家門口後，她還坐在副駕駛座上沒有要下車的意思。

「姐姐……妳現在……」外頭的暮色輕柔的照著她的臉，她欲言又止。

「嗯？」我順手把收音機關掉。

「現在……是單身嗎？」她猶豫了一下才將句子說完。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把收音機關掉了。

車內的氣氛很詭譎，我雙手禁不住開始拍打著方向盤，這樣才不會這麼不自在。

「是啊，大概兩個禮拜前恢復單身，怎麼了嗎？」

聽見我的回答徐珠賢的表情讓我摸不清，好像是憂喜參半的樣子。

「是嗎……」她低下頭解開安全帶，又道：「不過啊，姐姐應該還是很快就又會有新伴侶吧？」

「呵呵，有了的話會介紹給妳認識的。」我朝她笑笑地說著，下了車去幫她開門。

「姐姐，妳不考慮我嗎？」

進家門前我聽見徐珠賢這麼說。

「啊？」我傻住了。

「還是妳的心裡還是住著她？」

「什......什麼？」

「開玩笑的啦，瞧妳嚇得……姐姐也不是我喜歡的型，太花心了，每個月換一個太可怕了。」

大概是已經明白我的答案，小賢笑著捶打了我一下又改口。

「喂，我哪有──」

氣氛又回到歡騰的狀態，我們站在門外又聊了幾分鐘關於共同朋友的近況後，我就把小賢趕進家門了。

車子又行進到醫院附近了，我停在路旁吃著剛才小賢硬是塞給我的甜甜圈。

吃下最後一口，看了一眼還很早的時間……這時間night club根本還沒開嘛，正在想要去哪兒打發時間的時候，我放在儀表板上的手機震動了。

許久沒聽到的鈴聲以及屏幕上那個消失在我生活中已久的名字。

剛才小賢口中說的她。

Jessi。

我用力捏了大腿以確保我不是在作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