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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徐珠賢回臥室睡了兩個小時,在鬧鐘響起前就起來了。
刷牙洗臉時,微濕的浴室地板都是剛才崔秀英使用過的證明。
她嘆了口氣,努力與時差奮戰,再奮力地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去上班,一向視工作如命的她只請了上午的假。
步出房門,沙發上已空無一人,毯子摺得整整齊齊像塊豆腐放在一旁。
餐桌上擺著食物,有些涼掉了,下面壓了張字條。
徐珠賢拿起來看。
【涼了就熱一下再吃,我去上班了】
最後還配上兩點一弧線,歪歪斜斜,不像笑臉的笑臉。
這的確是崔警官的style了,一向笨拙的溫柔,過了這麼多年,還是輕易就讓她心動不已,彷彿回到了學生時代。
徐珠賢將手放在左心房,依然只為她跳動。

 

崔秀英其實是出差去了,和權侑利一起被派到了幾十公里遠的鄰市。
這一區最近發生了幾件誘拐少女事件。
“根據線民說的,嫌疑人會在這帶出沒。”權侑利瞇著眼一邊看路況,一邊看有沒有可疑人士。
世風日下,犯罪率攀升,前一個案子還沒破案,又有新的送上門。
崔秀英都快煩死了。
做他們這行本來就吃力不討好。
要不是自己初心與良心並存,早就辭職不幹了。
在家摳腳,讓徐珠賢養自己。
心中萌生了這荒謬的想法,崔秀英搖著頭,因為想到徐珠賢,嘴角勾起。
握著方向盤的手張開又收緊。
“老權。”
崔秀英忽然叫著權侑利在警校的外號。
“幹嘛。”
權侑利抬頭,往嘴裡扔兩顆水果糖。
“如果不當警察,你會做什麼?”
權侑利蹙起眉努力思考這問題,好半晌才說道:“這我倒沒想過,也許在釜山賣美式漢堡?哈。”
“漢堡?”崔秀英輕笑出聲,想起愛人厭惡垃圾食物的表情,“那小賢絕對絕對不會去光顧的,並且會把你的店列為黑名單。”
權侑利抬手揉揉太陽穴,“她還是堅持不碰垃圾食物啊?在下佩服啊。”
崔秀英想起了每次叫炸雞外賣,徐博士那翻到天際的白眼。
可是……她還是每次都縱容自己吃了。
徐珠賢總說,你工作辛苦,讓你吃吧。
思及此,崔秀英又彎起溫柔的笑。
“是啊,完全不碰。”
權侑利頓了頓,吶吶地說,“……她也還是不喜歡小黃瓜。”
這話一說完,兩人便陷入沉默。
崔秀英見她好像陷入回憶裡,情緒不高的樣子,就沒再繼續搭話,繼續開車。
車子停在一條彎彎曲曲的小巷子口,眼看車子不好進入,她們便下車用走的。
巷不寬,兩旁都是老舊矮房子,用灰牆把外界區隔開來,牆面已經斑駁,上頭爬滿了藤蔓植物,還被大把大把的落葉盤據。
看起來有些陰森森的。忽然想起了之前和Sunny不打不相識的血案現場,有九成像。
“這個地方……”崔秀英把外套拉鍊拉起來,欲言又止。
感覺到了涼意,不知道是來自天氣還是心理作用。
崔秀英覺得此地和自己磁場不合,不宜久留。
腳上踩著的落葉,沙沙作響,若作為驚悚片音效會格外加分。
“怪陰森的。”權侑利有同感,縮著身子,往手心呵氣,接著說,“這時間都沒人出來晃,難道鄰居間感情不好?”
“……”崔秀英沒說話,右手不自覺放上腰間的配槍,提高警覺。
忽然不遠處的樹叢傳來沙沙聲,敏銳的兩人停下腳步,同時拔出配槍。
“是誰!出來!”崔秀英朝樹叢喊。
一隻小貓從樹叢裡懶洋洋地走出來,還打了個哈欠。
“……”
這隻貓莫名親人,往她們走來,緊繃的神經暫且安放下來,權侑利蹲下和小貓玩起來。
崔秀英雖然放下槍,但還是眼觀四處,耳聽八方。

 

不遠處,終於有個老婦人拿著掃把出來,開始掃家門前的落葉。
兩人有默契地對看一眼,也許可以從老婦人身上問出什麼線索也說不定。
“您好,我們有事想請教您。”她們上前有禮貌打招呼。
老婦人抬眼,見她們警察樣子的打扮,表情明顯變了一個樣。
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啥都不知道!”
她拿著掃把,轉身就往家門去。
“……”
兩人又對看了一眼,決定追上去。
“不好意思……方便進屋裡聊聊嗎?不會耽誤多少時間的。”
老婦人沒回答,只是抄起掃把就想往崔秀英身上打,惡意滿滿。
“您這是做什麼?”權侑利小跑過來,把作為武器的掃把搶走。
“只是問幾個問題,問完我們就走。”崔秀英退開一步,攤開手掌,指尖向上做出投降狀,試圖緩和場面。

 

“救命啊!救命!”
屋內忽然傳來一陣喊聲,聽起來像是妙齡少女的聲音。
權侑利快速跑往屋子,一腳把門踹開,陳舊的門就是禁不起折騰。
老婦人表情慌張了,急急忙忙說,“我什麼也沒做……不是我……”
看在是老人的份上,崔秀英沒使太多力,輕輕抓著她進屋。

 

少女雙手被麻繩反綁著,藏在鎖著的衣櫃內,嘴巴裡還被塞了塊皺巴巴的破布。
靠著自身努力的求生欲,終於把布咬破了一些,再一直扭動身子把櫃門撞開。
跌到地上的時候,身子又酸又痛,但終於重見光明,呼吸到新鮮空氣。
權侑利蹲到她身邊,趕緊解開綁在她手上的繩子,再把嘴上的布扔掉。
少女的嘴角有些血漬,權侑利掏出自己的手帕,跑去廚房沾了水替她擦拭。
她的耳朵和肩膀之間夾著無線電,“呼叫──請求支援──”
少女還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權侑利看她的樣子,猜測她年紀約十來歲。
“……金藝琳。”
她感激涕零地看了權侑利一眼,就昏厥了過去。

 

崔秀英靠著車,燃起一根菸在抽。
很久沒抽菸了,但今天這情況讓她菸癮又犯了。
“這事你怎麼看?”權侑利走到被煙環繞的她身邊。
崔秀英聳聳肩,“能救幾個是幾個吧,之前沒救到的……唉。”
她沒再往下說。
她們又陷入沉默,看著不遠處的場景,少女被推上救護車,老婦人則被上了手銬上了警車。

 

“你覺得……這世上的壞人,原先是好人嗎?”權侑利忽然沒頭沒尾問道,掏出糖果盒又往嘴裡扔。
“這問題還真問倒我了。”崔秀英又吸了一口菸,“孟子說人性本善,荀子說人性本惡,看你信誰吧。”
“……”權侑利沒想到她搬出這兩個古人,一時語塞。
“其實吧,我本來覺得善良是一種優點,後來呢……”崔秀英丟了煙蒂,一腳踩熄。
見她停頓了,權侑利問,“後來怎樣?”
崔秀英看向遠方人群,語氣帶著無奈,“……善良是‘必須’啊。”
權侑利默默聽著,認同地點頭。
忽然指了指地上那被踩扁的煙蒂,想逗她緩和一下緊繃的氣氛。
“崔秀英,那公德心是不是必須?”
“欠打?”
崔秀英踹了她一腳,被權侑利笑嘻嘻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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